抑郁症吗?
一直都想死的时候,希瑞尔都没这么说过的。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判断?
——“你怎么没早点死掉?!”
精神波动情绪判定是靠什么来着?
——“为什么唯独是你活了下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真的得抑郁症了吗?
……谁知道呢?
关她什么事呢?
得了就得了……
又不会真死掉……
——“您很累了,不是吗?”
对。
可我也说了,朝仓千夏会活下去。
……可真的好累啊。
可反正,我连死,都没法死啊。
“你马上跟我走,我去找诺亚方舟立刻做特效……”希瑞尔忽然没了声音。
因为眼眸昏暗的少女一字一顿,声音微不可查地跟她说道。
“药物对我没用啊。”
不管是毒药,又或者是良药,对于朝仓千夏而言是毫无作用的。
更不用说,是通过影响大脑皮层的激素分泌来间接改善抑郁症的药了。
朝仓千夏这个灵魂,受到那些激素刺激的程度本就低得可怜。
希瑞尔在哭。
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却觉得抬手都好累的朝仓千夏很果断地退了出去。
重新被傀儡丝控制住的少女的神情在此时显得意外地鲜活,她蹲了下来擦干了对方的眼泪,甚至嘀咕起来。
“早知道我就不做泪腺了。”
“你在哪?”抓住了对方的手神情严肃到冷酷的希瑞尔咬着牙道,“这种时候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呆着。”
“我好像记不得了,”朝仓千夏的声音依旧柔和,“我不是很想思考,所以……”
“给我动起来啊!脑子死命地想点什么东西啊!列光粒子震动公式也好,背矿物表也行,算虫洞运行轨迹也可以啊!”
“……很累啊。”朝仓千夏轻声道,表情逐渐变得呆滞起来,她第一次向小姑娘提出了一个要求,“希瑞尔,别管我了好不好?”
不再是想静一静,又或者是一个人呆一会儿,又或者是睡一觉……
而是别再管我了。
希瑞尔拼命摇着头,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那个沙哈尔,那个几乎没掩饰过自己的情绪的沙哈尔,那个会大哭的沙哈尔……其实一直都在说着朝仓千夏的心里话。
或者说,那个时候的沙哈尔,因为孑然一身的情况,一直都在对世界完完全全地表达着所思所想。
可如今不会表达出来的朝仓千夏,终于步入了绝境。
“我,我去找西柯,你等等,我马上联系西格玛!”
朝仓千夏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回应。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具精致的人偶。
“千…….夏?”心底因为对方先前的反应而裂开一个口子的锥生一缕低低地唤了声,并在少女偏头,露出笑容看着他的时候,清楚地意识到那道口子彻底裂开,鲜血逆涌,使他觉得有些反胃。
“怎么了吗?一缕。”
“他们应该不会找来了,”出声之际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像是把刀在割裂自己的喉咙,锥生一缕无比艰涩地问道,“你要吃午饭吗?”
“你的便当没带出来吧?现在也不好回去拿,要一起吃吗?”她回答得很是自然。
黑发的少女甚至接过了饭盒,打了开来,面对那因为先前的失误而变得有些凌乱的食物,她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异样,只是把唯一一双筷子递给了锥生一缕。
“你吃吧。”
可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朝仓千夏对于家中长辈做的食物十分珍惜,哪怕是进食期间,都会努力地保证外观的美感。
而自那时起就出问题了的朝仓千夏,大概率是不清楚便当变成这副模样的。
所以,这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朝仓千夏,才没有摆出理论上该有的表情。
只觉得腥气一阵又一阵地向喉咙袭去的锥生一缕问道:“你还在魔界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从伊丽丝那里得知西格玛出远门了的希瑞尔拽住锥生一缕的领口高声问道:“她在魔界?那里怎么去?具体在哪里?!”
“希瑞尔,你的语气太……”
“闭嘴!!!”小姑娘的声音尖锐极了,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不准说话!”
少女老实闭了嘴,看向锥生一缕的眼神中写满了自求多福。
狼狈避开视线的锥生一缕哑声道:“……元老院地下有个魔法阵,激活传送后就会到达魔界,她在极东之处,那里被她下了结界,你没法靠近的。”
“元老院?”飞速检索起相关信息的希瑞尔就是注意到门被打开了。
“小丫头你干什么呢?要不是午休时间这里没人,信不信你这一嗓子能招来一帮人啊?”终于没忍住偷偷跑来看看情况的中原中也在楼道里就是听到了那个曾经和他掐过架的小女孩的声音,尖锐刺耳姑且忽略,声音里却饱含绝望,这使得他心下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这才大步跑了过来。
就是看到一个小学生拎着高中生领口在那里气势汹汹,另一个高中生坐在那吃瓜看戏的情况。
注意到他到来的少女甚至抬了抬手,打了声招呼。
“哟,中午好啊,中也,吃过饭了吗?”
“你们高二动静那么大,想吃饭也没可能吧?”中原中也撇了撇嘴,走进来后关上了门,“这怎么回事?干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我没发脾气。”少女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你在说什么呢?”
中原中也满眼古怪地看向了希瑞尔。
这还不叫发脾气?
不,不对。
注意到锥生一缕状态也不大对劲,换言之只有朝仓千夏状态对劲但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不对劲起来的中原中也皱起了眉。
这气氛也太诡异了……
“怎么了吗?”
“这丫头看起来都要吃了这家伙了,你问我怎么了?”
少女的神情依旧平和,说出的话却让中原中也瞳孔骤缩。
“……不明。”
希瑞尔冷冷地瞥了少女一眼,哽着声道:“别问她超乎零预计的内容,会出乱子的。”
“你什么意思?”
“你在叫我吗?希瑞尔?”
“我没叫你!”
少女闭了嘴,看起来有点委屈。
“那地方我没搜索到,虽然大致确认了能量波动位于地下二层,但是保不齐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因为元老院的古板甚至连个能用的监控都没找到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瞪着锥生一缕。
去过一次的锥生一缕很是果断:“我带你去。”
“等……”中原中也甚至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就是见希瑞尔的心脏处燃起一簇火焰,转眼间就拉着锥生一缕消失了。
他转头问那个越看越诡异的朝仓千夏:“到底怎么了?”
少女很是无辜:“我也不知道。”
“……”
然后在中原中也打算和朝仓千夏打一架看看对方的反应是否会和自己想的那样一样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那端的声音是他从未听到过的严肃,就连当时在魔界,太宰治也没这么严肃过。
“中也,现在情况很紧急,我长话短说,把手机递到那个女的耳边。”
“你说女……她果然不是千夏吧?”照做的中原中也也是凑近了听。
“你能接受命令吗?”
“你指什么?”
“第一,去找卡罗莱请假,问起理由就说身体不适。”
“第二,请假成功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把自己瞬移到冲田总司那里。”
“第三,在他边上找张床睡觉。”
“能做到吗?”
“你是谁?”
“太宰治。”
“我明白了。”少女直接站起了身。
“等下,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沙哈尔怎么了?”
如果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朝仓千夏构筑了无数的路线塞进了这个身体的脑子里用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的话……朝仓,我们可是约好了。
“你叫什么?”少女又问了一次。
打开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鸢色眸底深处情绪翻涌。
黑发的少年又说了一次:“太宰治。”
“确认。”
少女歪了歪头,露出了空茫的笑容。
“太宰,我见到了玛丽。”
太宰治的瞳孔骤缩。
然后少女的头回到了正常的位置,眼眸虚无,只有嘴巴一开一合。
“那不是她,我知道的。”
“可我还是选择了逃避。”
“就和你一样。”
经历了友人之死,担当过首领的太宰治,最后选择的世界,是一个织田作和太宰治都可以不那么浸泡在黑暗之中的世界。
并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假装自己是那个得到了异世记忆的,那个朝仓千夏口中“是个熊孩子,但不是个王八蛋”的少年。
为什么呢?
因为他清楚。
织田作会选择理解的那个友人,再也不可能是他了。
这件事还是他当初在临死前试图和织田作好好聊聊的时候才意识到的。
那种绝望让他几乎想要放弃所有的计划,不再去维护那个织田作好好活着的世界。
沙哈尔也清楚。
不管有没有记忆,不管灵魂是否一致,甚至不管那个人到底是否别有用心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光是想象一下如今如此丑陋黑暗的自己站在那束光前,他都恨不得死去。
这是一种明明被温柔以待,也会觉得自己被地狱烈火包裹的感觉。
要么,毁了那束光。
要么,毁了自己。
曾经的太宰治,选择毁了自己。
因为他孑然一身,就连从小养到大的芥川银,其实也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而朝仓千夏……单冲对方留下这具身体,尽可能地不影响到别人的情况来看……
朝仓,就算这个世上没人真的爱你,就算你如今和我走到同一绝境……
你也依旧和我不一样啊。
这么博爱,我可是会很头痛的啊。
“还有什么话吗?”
“……”
“朝仓,我需要你完整地说出来。”
“明白了。”
少女对着太宰治弯下了腰。
“拜托你了。”
依旧温和清亮的声音在使得少年眼眸微亮的下一刻,把他打入了地狱。
“救救朝仓千夏。”
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的少年恍惚地眨了眨眼。
他忘记了。
忘记回答对方那个问题了。
而沙哈尔是个胆小鬼。
就算可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就算朝仓千夏原谅了他……
沙哈尔也不会主动向看起来态度依旧暧昧不清的太宰治伸出那只求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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