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怨过的。】
冷不丁地一声回答，让朝仓千夏瞪大了眼。
【那就是您爱着的人类。】
【那就是您向往着的人类。】
【那就是您说着和善，友好的人类。】
【您欺骗了我们。】
【我在地狱里不止一次地那么想着，怨着。】
【然后庆幸着。】
【殿下当初遇到的一定都是些好人吧？】
【只是我的运气差了点，才会遇到那些事。】
【如果您回来的话，我希望您能够依旧遇到那些好人。】
【所以我很努力地在清洗这个您选择停留的世界了。】
【然后火灵告诉我……】
【那全都是谎言。】
【您当初说的那个虽不圆满却依旧弥足珍贵的梦……】
【只是为了安抚我们而撒的谎。】
【可就算您为了保护我们而甘愿堕天，放弃荣耀和身份，无知弱小的我们却离开了您留下的保护圈。】
【我以为时至今日，我总该能够听到您的心声了。】
【可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青年转过身看向那个背对着他站立，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的少女，嗓音微哑。
【你若不回来，谁来主持毕业礼？】
【那个性格比我还讨厌的米迦勒殿下吗？】
【我可是足足留级留了八届。】
【你还想失约多久？】
依旧捂住眼的少女嘴巴微张，却又是颤抖地闭上了。但到最后，她还是放下了手，偏头看去。
【说着一旦毕业就要战胜米迦勒然后当炽天使副，就算你回回拿第一，根据你最擅长的能力，你也该是归在贝......现在应当是在亚巴顿麾下？】
【但是你说得对。】
黑眸平静而又空茫。
朝仓千夏低声道。
【还欠你们一个毕业礼。】
她在麻仓好皱起眉之时露出了笑容。
【考核的话，嗯，圣灵术用不了，我也不是很想出卷子，果然还是考剑术吧。】
“可……”
“你最讨厌体力活动了吧？”
朝仓千夏嘴角的笑容带上些许恶意：“单考这一门的话，别说拿第一了，毕业的难度也很大啊。”
“……不用圣裁的话，我未必会输给你。”
“开玩笑呢吧？明明徒手也没赢过。”朝仓千夏反嘲一句，抬手按住了麻仓好的肩，笑眯眯的模样让他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感受的脊背一寒。
“既然你记得的话，我也就直说了。”
“窗户，你会修好的吧？”
“那是火灵……”
“嗯？”
“我明白了。”青年叹了口气，随手一指，空气中浮现了五芒星，“明明自己就能做的事……”
他忽然没了话，在飞进教室里修复好所有东西后，神情肃穆地看着朝仓千夏问道。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站在我面前的是谁？”
黑色的发，黑色的眸。
就好像完全舍弃了过去，成为了那个率兵攻打天国的地狱之主。
可明明，那绝不可能是赫莱尔殿下，却偏偏说要以七宗罪的名义去参赛……
是被威胁了？还是被控制了？
“反正不是你那分家的侄女。”朝仓千夏在麻仓好无言以对之时把那个塑料袋团吧团吧后往上一抛，漆黑的火焰在刹那间将其吞噬殆尽，连本该发出的难闻气味都没有产生。
“虽然这具身体的灵力储备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只剩一丁点了，但若说魔力的话……”
她在麻仓好眼眸微睁之时重新把那层膜给盖上了，又是嘟哝道：“早知道是你的话，我也就不浪费那点灵力了。”
“但既然异能者都能被准许参加的话，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都没有灵力，她就算是异种，也应当是能够参加的。
“异能者也能参加？”终于把脑海内那些因为两人的对话而出现的零星碎片整理完毕的中原中也出声问道。
“能，但森先生如果也知道消息的话，大概会让中也你带队吧？”
“？？？”
“我改主意了。”朝仓千夏拉开了门，垂眸看向了自己那拖得长长的影子，眸中闪烁着一种赤司征十郎曾经十分熟悉的光芒。
少女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纯洁无瑕亲切无辜。
“把消息传出去，谁赢得了圣裁，炽天使长将实现他的一个愿望。”
那是在朝仓千夏出主意恶整赤司研二还有日向麟太郎这两个总是晚归或是不归的监护人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简单来说。
她又想搞事了。
“所有，除了违背时间以外的，所有的愿望。”
“？？？”
“你在开什么玩笑？！”可以算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件事，但是是第二个找过来的米迦勒表示相当懵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想上前一步质问，就是被一只横过来的手拦住了。
下意识以为又是圣裁的米迦勒察觉到了身高不对，定睛一看，是个成年人类男子。
虽然能确认种族，但是实力也好能力体系这类的对于现在被封印中的他来说是完全无法确认的。
但是这个眼神……
总能让他想起一个第三讨厌的小鬼，第一讨厌的是贝利亚，第二是别西卜。
“因为这五千年里灵术大赛全都是人类获胜，不管怎么想都太不合理了吧？”朝仓千看着影子变浅，轻笑了声，“这一次，我也想看看他们的真本事啊。”
她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有感而发。
“憋太久的话，是会憋出病的。”
“反正只是个传言，罗马教廷那边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承认吧？圣裁是谁的东西这种事，活得久一点的都该清楚。”
“……我要参加，如果我赢了的话，你跟我回去。”
“米迦勒，我让他们传播的是个谣言。”
“……”
“而且如今的炽天使长是你。”朝仓千夏看向对方，眉头皱起，“没搞错的话，你旷班多久了？”
“梅塔说他能……”也是觉得自己做的事不占理，又因为是神让他留在这一界同时觉得自己也很委屈的米迦勒在朝仓千夏的注视下说不下去了。
“我开始怀疑如今你的公信力了。”朝仓千夏在米迦勒忽然明悟对方其实打算打着他的旗号去糊弄人时画了个符文，语气肃穆，“西柯，跟我组队一起参加灵术大赛吧！我需要你！”
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东西的西柯怒喝一声：“放屁！你需要的是我吗？！你需要的是老子的情报！”
声音震耳欲聋。
“别这样啊，据说奖品很丰厚的。”和麻仓好比了个手势示意改天再叙旧的朝仓千夏捂了下耳朵，默默地把音量降低了。
“丰厚个犊子，能掏出来的差不多都掏出来了，这一千多年教廷抠抠搜搜地才整出那些个能和以前勉强算一档的东西，前几年还再偷摸地想溜进恩格鲁家里拿块玉出来当头奖。”
“他家据说一百八十年前那一届都打算拿莱恩那权杖当奖品了，要不是被人给偷了……啧啧啧，简直没脸看。”
瞬间清楚了泽田家康为什么会因为仅仅被皇女搭讪就遭此追杀的朝仓千夏：“……”
“今年又是他们办，你就别指望有什么好东西了。”
教廷，SA，修真组织。
这三个人类势力轮流举办的灵术大赛，原本是为了进行地域交流开阔提升实力的思路，到最后演变为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势力比拼，甚至于在异种参与进来后，以此为借口拿走了诸多他们已经无法获得的东西。
心里门清的西柯沉默一瞬后轻声道：“你就别掺和了。”
人类自神罚后的猖狂使得大多数不甘居于人下，又因耶和华不明震怒而不得不束手束脚的异种们都断绝了和人类的来往，直至今日，弥赛亚解散了管束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异种的SA，给了他们一个暧昧的信号。
这一次的灵术大赛，可以说是一次观望。
观望神，是否真的抛弃了人类。
“沙哈尔，我不说你大概也能想到，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但如果你以赫莱尔殿下的身份出面的话，我们终归还是会听的。”
“可既然这辈子你还是人，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从来都没什么责任心，也从来都只想守着自己的那一个小镇。就算真的是赫莱尔殿下的一部分，他也不愿让对方再次扛起那份责任。
事实上，赫莱尔殿下扛着的不该扛的责任，实在是太多了。
他是唯一一个，在神下命两界隔绝后，还会对他们的祷告有所回应的天使。这也许在上帝眼中，就是那所谓的傲慢也说不定。
但他们是绝不可能认同这一傲慢的。
虽然清楚自己的造物主并不是他，可终究，那是他们所有种族心中唯一的殿下。
更何况，此时的他不是赫莱尔殿下，是他看着长大的沙哈尔。
“西柯，”朝仓千夏把柜子里的情书收拾好，放进自己的包里后从鞋柜里取出了自己的鞋，抬脚脱下室内鞋，弯起的脊背在夕阳下似座哪怕经历了风吹雨打洪水地震也依旧牢固可靠的桥梁，“我喜欢人类。”
“……”
“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我还是喜欢人类。”
换上鞋子的朝仓千夏把鞋柜合上，嗓音轻软。
“就像我喜欢当初凶巴巴地给我抹药膏的你一样。”
“就像我讨厌说话总是能戳中我痛脚的大祭司一样。”
“所有的对立，都不该是种族之间产生的。”
“谁都有权利报复伤害了自己的家伙。”
“谁都有权利憎恨剥夺了自己的生存环境的家伙。”
“谁都有权利讨厌一无所知地笑着生活在以自己的牺牲为基础上建立起繁荣的家伙。”
“但无知并不是错，在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后努力尝试向你们伸出手，试图理解你们，试图和你们交好的人更没有错。”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会伤害我。”
“也不是所有精灵都会帮助我。”
“一个人的恶意不能被扩大到一个种族的恶意，一个人的善意也不能被扩大到一个种族的善意。”
“所以我想试试。”
“让所有仇恨者站出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我不指望能够冰释前嫌，因为伤口一旦出现，就算愈合了，伤疤也依旧存在。”
“但至少……一无所知，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遭遇这一代，我希望他们能够回到当初的那种相处之中。”
“就像当初的沙哈尔和塞西娅一样。”
“我想要握住这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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