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不祥的气息离这位于市区的酒店略远,倒是离罗曼他们那里近了许多。
但也仅限于此了。
目标明确的从者在五分钟后便跨越了这将近三十公里的距离,到达了亚瑟所处的在这深夜已经没有访客的中央公园。
少许的流浪汉也已被他下了暗示,离开了这里。
穿着不易显出身材的羽绒服,身姿却依旧显得修长挺拔的青年沉默地注视着身披漆黑铠甲,周身缠绕漆黑烟雾的从者。
他不是没见过berserker。
这个世界的藤丸立香召唤出了很多,除特殊的精神偏执导致拥有了berserker这一职介的从者,诸如清姬,源赖光之类外,还有一骑,是他格外观察过的。
兰斯洛特。
憎恨不肯给予自己责罚的王,憎恨变成那等卑劣的自己从而狂化的从者。这是身为剑阶的兰斯洛特说的,从情理上讲,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那时候赫莱尔甚至罕见地产生了,大抵是称得上近似庆幸的情绪。至少参考那位从者的情况,他所熟识的那位湖之骑士,变成那副模样的概率极低。
却不曾料到,和圆桌的诸位有幸重逢之际,会是这个赫莱尔从不曾担忧过的孩子身负诅咒。
哪怕是摩根……
手握魔剑Clarent的亚瑟沉声道:“报上名来。”
发丝浅金的从者充耳不闻,僵硬地迈步靠近,却是在三步之遥单膝跪了下去。
嘶哑凄厉的声音响起,却是让亚瑟心下一宽。
“高……文。”
第二句话明显流畅了许多。
“向您致以我最高的敬意。”
“用令咒命令你,解除狂化。”亚瑟飞速说道,却是发现在又一道令咒消散后,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眉头微蹙的青年看到了抬起头的从者那双如湖泊般泛着浅淡蓝绿色的眼睛,依旧清醒,依旧理智。
却又无端显得格外偏执。
亚瑟敛眸,出声询问:“这是何故?”
“还请王,予我一死。”垂下头颅的骑士如此说到。
“理由是什么?”
“作为骑士的我,是失职的。”高文没有抬头,坚定的声音却透露了其发自内心的决意,“不理解王却憧憬期待着理想的王,奉您为主却一次也不曾为您分忧。”
“我的罪,甚于兰斯洛特。”
夜幕暗沉,黑寂的夜里,尽管在草坪边缘有着高高伫立的白炽灯,但单以人类的肉眼,场中心的情形,几乎什么也无法看清。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冷彻刺骨的声音才在这清冷的氛围里响了起来。
“所以我才说——”
“圆桌骑士什么的,不过是个笑话。”
原本死死抗拒着摩根的命令,一心等待着王给予自己惩罚的高文猛地抬起了头,就是见哪怕在夜色里依旧显得引人注目的王垂着那双陌生的金眸,口中说出给予他巨大冲击的话。
“回答我,高文。”
“在你面前的,是骑士王,是圆桌召集者,是你的叔叔,还是单纯的,不懂人心的王?”
被最后那个说法刺激地险些狂化的高文双手紧握,却是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或者,只是一个纯粹的,陌生人?”
“在你的概念里,我是谁?”
“你又能确定,这和事实没有任何差异吗?”
自从凯出现后,他就知道,赫莱尔搞出来的圆桌绝对不正常。不,说到底,英灵座这个能够跨平行时空的概念就有毒。
下界的从者各自有着各自的记忆,却也清楚别的世界线的自己的记录,那么问题来了,除开确定一条世界线上的不同时间点从者会把自己未经历过的事情当作小说般无实感外,同一时间点不同世界线的从者,又该如何确认?
像阿尔托利斯说的那样,只是当小说看过吗?
可在这个时候,阿尔托利斯又该如何确认,莫德雷德,凯,高文……这些模样性格几乎一致的存在,就是他所熟识的存在?
高文又该如何确信,他眼前的自己,就是他所认识的家伙?
说到底那个摩根到底是哪个世界的都还说不准呢,理论上他那个世界的摩根早就和不列颠一起凉了才对。
如果说凯能确信,是因为圣枪。
阿尔托利斯能确信,是因为赫莱尔。
莫德雷德能确信,是因为阿尔托利斯。
那么高文,又凭什么确信,他就是他所知,所识,所追随的亚瑟王?
没记错的话,阿尔托莉雅在梅林的帮助下,也是以男性身份示人的。虽不清楚身高是否一致,但毫无疑问,她自然也是亚瑟王。
遇上这种情况,这小子怕不是也会屁颠屁颠地去找她求死。
“回答我,高文卿。”冷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亚瑟继续道质问道,“有着这副模样的从者,你是不是都会跪下,然后求死?”
高文的呼吸一滞。
金眸微眯,亚瑟的声音低沉冷酷:“然后继续回答我,谁给你的胆子,敢以臣**份,强迫我做事?”
被圆桌第三席称之为暴君的青年,可从来都不是韦伯所知的那个清正廉洁,肃穆正直的骑士王。
该独裁的时候,他可从没手软过。
唔……好像演过头了。
看着头低得更下,高声说着“请王恕罪”的高文,亚瑟眉头微挑:“站起来说话,低头怪累的。”
高文乖乖站了起来。
“现在能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高文沉默一瞬,拔剑出鞘:“请准我用剑来判断。”
然后在第四十五招被打趴下了。
“还不错。”亚瑟难得赞许,“力气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以从者身份现界本就获得了远超以往实力,甚至还有了狂化buff的高文:“……您才是,依旧直来直往,却总能出其不意。”
毕竟赫莱尔主法,虽然带着圣裁,却也鲜少挥剑,真用剑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借着圣裁之利放光炮。他最多和别的同僚练习时用点技巧,往后展现出来的剑术大部分还是源自沙哈尔的自学成才。
虽然上战场时大多是在使用杀伤力更大,却也更不为人所了解的圣枪,但私下一对一指导战的时候,其使用的剑术,也是逐步由阿尔托利斯的堂堂正正转化为了不择手段。
毕竟这帮家伙真在战场上拔剑的话,无疑是没了战马,无法用长枪,只能靠着剑来自保的时候了。
与其让骑士们提升一对一的决斗能力,还不如让他们多掌握点能活下来的技巧。
“从回击习惯来看,你应当是我认识的高文。”
高文苦笑,就是听亚瑟继续道:“判断结束,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吧。”
“我效忠的……不,我所憧憬的王,仅有您一人罢了。”
亚瑟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又一次认错了。”
“???”
“我与你并无交集。”亚瑟挥了挥手中的魔剑,“这次顶着亚瑟王的壳子另有隐情,暂按下不表。”
“可……”
“然后是别的问题,”亚瑟恹恹地垂下眼帘,把剑归还入鞘,“有哪条法律规定,圆桌骑士必须要当王的贴心小棉袄吗?”
原本还犹疑不定的高文见对方随口提起法律一事,心中暂定后,哑声答道:“……并无。”
“有哪条法律规定,王可以因为骑士的不解人意选择处决他吗?”
“……并无。”
“那么告诉我,杀害无辜者,杀害圆桌骑士,加上弑亲,数罪并罚的话,”金眸微抬,却依旧带着一股俯视的意味,“该上断头台,还是绞刑架?”
高文又一次跪了下来。
满意地看到这傻孩子周身的黑气消散,亚瑟抬手拍拍对方的脑袋:“正直是就好事,但别老是被摩根忽悠,你就是这点最让人不放心啊。”
然后就是见高文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冲他深情喊了一声:“王,我错了,还请责罚我。”
“……”
“父王,我来当刽子手吧。”见事情似乎结束,跑来的莫德雷德满脸写着跃跃欲试,“决斗中死掉的话,就不算犯法了吧?”
“遗憾的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故意杀人判处十年至十五年有期徒刑。”亚瑟赏了少年一个爆栗,“你敢动手试试?”
“……又不是活人。”莫德雷德反驳归反驳,却还是收敛了周身蠢蠢欲动的魔力,只是对着高文呲了呲牙作罢。
“父王?!”这时才反应过来的高文瞬间挡在了亚瑟身前,“王,还请远离莫德雷德爵士,他是摩根的末子,您一定是被摩根下了暗示,他可是被派来毁灭……”
青年忽然没了声。
“啊——原来堂堂太阳骑士,也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录干扰啊。”少年阴着一张脸开启嘲讽模式,“父王,这家伙肯定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蠢货啦。”
“再说了,你们所有人,都仅仅在乎骑士王吧?”
“清正,公平,廉洁,勇敢……”缓缓抽出自己的战利品,莫德雷德冷着脸质问道,“除了贝狄威尔那家伙外,谁在意过亚瑟那个人?”
高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站在你身后的,可不再是你心目中那个理想的王了。”少年举剑,“真亏你还有脸作为骑士挡在他身前啊。”
高文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王,请准我拔剑。”
无人回应。
原本一触即发的场面瞬间冷凝了下来。
“父王?”少年犹疑地歪了**体试图把自己视线越过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高文看向亚瑟,有点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嗯,决定了。”亚瑟锤了下手掌,“听着,莫德雷德。”
“是!”
“喊父亲可以,别再喊父王了。”青年冷不丁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最后强调一次,亚瑟卸任了。当然,你要是直接喊名字的话,我会更高兴的,毕竟我现在本体才十八岁。”
明天出门要是还被这么追着喊的话,哪怕脸还能看,绝对会被误认为喜欢玩奇怪play的家伙的。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草坪边缘的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随即插话道,“我喊你朝仓行吗?你要是能变成那个美女模样,我们俩约会去啊?”
然后他就被两把剑抵住了脖子,不得不双手举起告饶:“喂喂喂,开个玩笑啊,我只是开个玩笑啊!”
然后他视线一移,下意识地又吹了个口哨。
“你说的有道理。”用幻术改变了模样的青年颌首,“这样就不容易搞混了。”
虽然需要额外抽取部分魔力,甚至很可能使得阿尔托利斯被波及,但是倘若这样能够使得这帮家伙不再到处逮他试图追忆往昔的话,那无疑是笔划算的买卖。
“没问题吧?爱歌。”
纱条爱歌眼睛亮闪闪地跑了过来,当即就是跳起来扒住朝仓千春的脖子对着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虽然沙哈尔的模样也很好,但是千春赛高!”
哐当两声,两名骑士的剑坠落至地,要不是凯躲得快,脖子上就得被划出一大道口子了。
青年眼眸微移,黑眸在夜色里显得模糊不清,声音却显得极为果断:“好了,接下来,只能喊我朝仓。”
回去得就千寻无聊的时候看的书本内容和千花好好聊聊了。
小孩子还是要远离黄色漫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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