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1 / 1)

脉象

阿瑶把手里的香囊放在一边,“她是怎么说的?”

柳嬷嬷面色不好看,“她心高着呢。”

春桃生得不错,杏眼桃腮身材窈窕,在乡下也没少干农活,但是一身皮子爱惜得紧,还算白皙,乍一看是个美人,不然也不会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柳嬷嬷去问她,她口称自己年纪还小,不着急婚嫁。

其实她如今已经满了十八了,那院子里头比她小的都配完了,她还一副不紧不慢自有去处的样子,叫柳嬷嬷气得心口疼。

小丫鬟把托盘端走了,拂冬等人都在外间,这屋里就只有主仆二人了,柳嬷嬷说话也直白一些。

“她出身不好,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老奴现下仔细想想,她以往都是在糊弄老奴呢。”

春桃家中上十口人,她还有三个姐妹,唯独一个弟弟。

家里的父亲好赌,母亲懦弱,对姐妹几人是非打即骂,上头几个姐姐都被卖走了,独独春桃幸运一些,被李戾救走了不说,还进了王府。

她那样的家底,原本就是王府的洒扫丫鬟也当不得的。

柳嬷嬷现下还有些生气,“当初大公子心善救了他,老奴也不图她为此报恩,想着给些银两放她回家去,但是她自己求着要留下,老奴就以为她心里念着大公子,言语中暗示两句,她也是不反驳的,只说大公子的好话。”

春桃一个没受过教养的,若不是柳嬷嬷以为她愿意配给李戾,哪里有机会能到主子的房里伺候。

谁知道她人生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到了这个时候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没那个意思,这叫柳嬷嬷如何不生气。

柳嬷嬷细细一想,这姑娘确实是有意思,怕不只是瞧不上李戾,还要攀另一个高枝呢。

“能进爷们房里伺候的,哪个不是知书达理,模样清秀,她春桃是什么斤两,也不拿个镜子给自个照照。”

烛火闪烁一下,柳嬷嬷的面上也照得昏黄,显出一些伤心来。

她年轻时也是精明强干的人物,现下老眼昏花,倒是被个小丫头耍了。

到底是老了。

阿瑶拍拍她的手,面色也沉了下去,“嬷嬷你不必操心,这事会处理妥当的,叫她贪了多少便宜都吐出来。”

阿瑶想着若是春桃本就不愿意那也就罢了,自是不会勉强她的,但是打着愿意的名头拿了好处,现在又反悔,她怕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柳嬷嬷点点头,心里还是压着事情,她哪里是心疼叫春桃占了便宜,她是心疼李戾受委屈了。

好好的大公子,哪里就轮得到一个春桃来挑拣了。

第二日阿瑶就召了李戾房中的丫鬟问话。

李戾房里四个丫鬟,除了一个春桃以外都是府上的家生子,一个比一个老实,阿瑶一问话就都说了。

阿瑶听着,眉头就蹙起来。

这春桃摆明了就是占便宜来的,李戾救了她不够,还要叫柳嬷嬷误以为她愿意配给李戾,终日在房中是不做事的,衣裳倒是叫柳嬷嬷做了一件又一件,过得比真小姐还舒坦。

阿瑶光是想想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李戾再怎么样,当初也是救过她的,怎么就叫她当成冤大头了。

这种不怀感恩之心,反而还反咬一口的人,阿瑶最是讨厌了。

阿瑶沉吟一会,就择了个秀气温和的丫头到了李戾房中,叫人把那春桃贬成了三等丫鬟,专在院子里做一些洒扫的事情。

阿瑶吩咐下去就没再管这事情,倒不急着处理她,该叫这丫头先吃些苦头。

现下已经进了十月,这天气也不见有多凉快,就是雨水多,时不时就要下一两个时辰,到了下午才会见一些凉气。

李戾那日闹脾气倒是很快就好了,说起来好笑,他就是觉得李淮修同阿瑶成了婚自己被落下了,合该给他也成婚一次。

阿瑶抿着唇笑,专门请他吃了桌膳食,说了些好话,李戾心里就舒服了,还是巴巴地跟着阿瑶,十分期盼阿瑶能带他出去玩一玩。

这里不比渝城,李淮修担心有些不长眼了伤了李戾,嘱咐他不要一个人出门。

李戾很听李淮修的话,乖乖地呆在府上,但是呆了两天就有些呆不住了。

阿瑶现下比以往忙得多了,倒是没什么时间陪着他,好在府上有个一样闲不住的袁文琪,两人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一齐在府上逗猫遛狗,相处得十分愉快。

这样过了几日,柳嬷嬷那颗拉红线的心就止不住了,一日夜里同阿瑶说起来。

“这袁女郎是哪里人,也不知有没有婚配。”

柳嬷嬷试探着道。

阿瑶没想到柳嬷嬷连袁文琪的主意都打上了。

袁文琪的性格阿瑶是知道的,她就喜欢那种斯文秀气的读书人,前几日在门前撞见了方明清,自此就魂不守舍,话本都不看了,只是袁文琪的小女儿心思不好说与旁人听。

“嬷嬷你且放宽心,大哥定会有着落的。”

合适的人不是那样好找的,阿瑶自然也希望李戾能有个知心人,但是这事急不得。

柳嬷嬷叹了口气,“是老奴心急了。”

次日下午刚刚过了午时,阿瑶同柳嬷嬷商量了许久。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李淮修的生辰了,阿瑶想着叫他好好过个生辰,这事情当然得避着他了。

没说一会阿瑶就准备小憩了,院子外头的德胜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

“娘娘,那老侯夫人,她又上门了!”

阿瑶眨眨眼睛,心里约莫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女孩想了想,“去见见吧。”

老侯夫人还是坐在上次的位置,端着茶水喝了几口,面皮耷拉着,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阿瑶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待正堂里安静一会,阿瑶才淡淡道:“不知老夫人此次上门又是为何?”

她语气不算温和,叫人听得心里惴惴。

老侯夫人面上微红,清了清嗓子,道:“老身听闻,王妃府上有个医女,医术精赞,还曾治好过一个摔下马的女子。”

阿瑶垂了垂眸子,面上闪过一抹异色。

徐娘子治好那个女郎的事情在几年前,京城里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确实有此人,她姓徐,如今替本宫照看医馆。”

阿瑶说罢摇了摇扇子,一双乌溜溜地眸子望着老侯夫人,似乎在说您问这做什么。

老侯夫人叫她看得有些说不出口,她本来就是个面皮薄的人,上次走的时候就同阿瑶不太愉快,还暗暗发誓自个再不会来的,没想到这样快就又不请自来了。

这会声音越说越低,活像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老身的孙女,王妃您也是知道的,叫那畜生抓得,面上碗大的伤口,她整日以泪洗面,这日后还不知要怎么办。”

淳娘子的个性本就内向,自那日受伤以后,几乎没再说话了。

儿媳妇也整日哭闹,好好的一个家就这般模样了,老侯夫人看着简直心如刀绞。

阿瑶正了正坐姿,等着她开腔。

堂上安静一会,老侯夫人见她不答话,一咬牙,都是为了儿孙,“老身上次不该那样责怪王妃,是老身糊涂了,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女。”

老侯夫人出身好,这辈子就没给几个人低声下气过,这般两句话说下来,面皮就由红转白了。

老侯夫人福了福身子,一旁的侍女会意,立刻就有两个小厮抬着个大箱子进来了。

“一些薄礼,还望王妃收下。”

阿瑶垂了垂眼睛,老侯夫人远远看着,想着她若是不愿意,自己都忍不住再求求她了。

老侯夫人诚意十足,但是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上次上门,叫旁人把淮王府当笑话看了一场,阿瑶就是为了淮王府的威严,也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的,况且老侯夫人上次还打李淮修的主意。

阿瑶没把她赶出去已经是不错的了。

女孩摇了摇团扇,“老夫人,你该知道的,这事情已经不是本宫想不想答应了,您上次来闹了一遭,叫多少人看了本宫与王爷的笑话,本宫若是轻拿轻放,以后谁还把淮王府放在眼里。”

老侯夫人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把那箱子留在了这。

阿瑶回了正房给李淮修准备生辰礼,拂冬还有些好奇,“主子不是叫徐娘子都备好了吗,怎么这会又拒绝了。”

“这是拒绝给旁人看的。”

阿瑶叹了口气,淳娘子到底是无辜的,“你瞧着,老侯夫人还是要上门的。”

·

快要入秋了,淮王府上该办个宴会,他们初入京,早就该办的。

阿瑶如今成了淮王妃,自然就该由她操办了,好在有柳嬷嬷帮忙,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初五,请柬都发出去了。

阿瑶做完这些事情,就深吸一口气,叫人去找了徐娘子。

她喝着徐娘子的药已经有三个月了,现下该是有些效果的。

徐娘子来得很快,背着个小药箱。

“王妃这次小日子来了几日?”

徐娘子问了几个问题

一旁的拂冬把记载的日期看了一下,一一回答。

其实徐娘子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会还是认真地确认了。

待拂冬说完以后,徐娘子敛眉想了想,抬手给阿瑶把脉。

阿瑶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过了好一会,徐娘子才把手收回去,王妃肤如凝脂,脉象平稳了许多。

“王妃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日后好生养着,手脚慢慢就不会再冰冷了。”

阿瑶捏了捏手指,倒是不关注这个问题,犹豫一会,问道:“我于子嗣方面?”

徐娘子想了想,委婉道:“王妃身子终究是有亏损的,您底子虚,子嗣方面该是比旁人艰难一些的,但是孕事这个东西说不准。”

徐娘子看了看阿瑶,语气很和缓,“王妃您如此年轻,王爷也是真心爱护您,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如今这个世道,子嗣可以说是一个女子后半生的保障,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夫君永远待自己视若珍宝。

徐娘子还在渝城时,就有许多夫人悄悄去她的医馆看诊,千辛万苦怀上子嗣,高兴地要给她磕头的都有。

徐娘子以为阿瑶也是怕自己无子日后会失去淮王的宠爱,但是阿瑶的脉案李淮修都是看过的,阿瑶什么情况,李淮修比她自己都清楚,如今也不见他娶侧妃,想来不是那种薄情之人。

阿瑶嗯了一声,这事情强求不得,她自个也是清楚的。

女孩不是喜欢怨天尤人的人,心里惆怅一会就忘了,同徐娘子说起老侯夫人的事情来。

“你到时候尽力就好,治不好也不必自责。”

救人是一回事,但是也不想叫徐娘子平添压力。

徐娘子点点头,她心里其实有八成的把握的,但是真的治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

老侯夫人动作很快,光是上门就来了三次,金银财宝更是没少送,给淮王府做足了面子。

淳杨侯府向来是大元的一股子清流,到不说他多么不沾俗物,该入仕的还是入仕,就是一般的世家他是不屑往来的,他家满门忠烈,名声是整个大元都知道的,随随便便一个牌匾拿出来都能砸的人头晕眼花,因此很是看不上一些投机取巧走捷径的人家,还得叫人捧着敬着,不然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这几日老侯夫人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急急地往淮王府上跑,一改以往的高傲,阿瑶有时闭门不见,她都要张着笑脸将厚礼送到,着实叫人眼睛都惊到地上。

阿瑶最后终于点了头,但是提前给她打警钟,不一定能治好。

老侯夫人还是差点喜极而泣,为表诚意,是带着淳娘子一齐上门的。

这前后态度的变化叫拂冬咋舌,阿瑶倒是并不惊讶,人就是这般,若是轻而易举就叫徐娘子给她治了,有个细微不好的怕是就要被埋怨,但是这般苦苦求来的,就算是治不好,老侯夫人也说不出不好听的话来。

淳娘子是个看着很温婉瘦弱的女子,面上带着薄纱,垂着头跟在老侯夫人身后,并不敢随意抬头。

阿瑶叫人去召徐娘子,这会就打着团扇同两人说话。

淳娘子穿着浅色的衣裙,打扮得十分朴素,一旁的丫鬟都比她穿得显眼一些,面上带着白色的薄纱,闷着头不说话,只有问到她身上才会搭腔。

一旁的老侯夫人如今有许多苦水,在家里对着的也是几张苦脸,不好诉苦,现在她在阿瑶面前算是没什么体面了,因而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老身上次来找王妃也是昏了头,盖因我家小娘子原本在同陈家说亲事,突然遇上这回事情,这亲事算是说不成了。”

不仅仅是说不成了,还实打实地被恶心了一把。

淳娘子名叫淳云,今年年初及笄的,说起亲事已经有些晚了,但是淳家地位特殊,在名声上占了许多便宜,因此淳云也不缺夫君人选,好几个家世不错的郎君可以相看。

淳云的父亲只有一子一女,老侯夫人把兄妹二人当掌中宝,自然是千挑细选,一家人犹豫了好几个月,选出了一个公子。

此人就是陈家的大公子,这陈家还与阿瑶有些渊源,因为冯清雅的生母陈氏就出自这个陈家,是陈家的大姑奶奶。

两家相看地很顺利,原本已经在换名帖走礼了,淳云出了这回事,那边自然不愿意了。

老侯夫人心里恨,但是确实女儿家面上有瑕了,咬着牙把名帖换回来了,谁知道那天下午,陈家又传了信来。

说是淳云如今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倒不如继续同他们家结亲,只是有点不一样,陈家大公子还要再娶他的表妹,叫淳云做平妻。

老侯夫人气个半死,没有这般恶心人的,淳杨侯差点拿着刀上了陈家的门。

这家人着实吃相难看,老侯夫人气得好几夜都睡不着觉,最后还是缓过来了,就当提前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也免得淳云嫁进了陈家才发现,那时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瑶听到这抿了抿唇,“那您怎么又来了这里?”

简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老侯夫人如实讲了,还是柔真郡主上门劝的,不然凭她一根筋的性子,是想不到这里的,若是能嫁给淮王做侧妃,确实能打陈家两个大巴掌。

阿瑶很轻地蹙了一下眉,柔真郡主,她这是做什么?

叫淮王府出丑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徐娘子很快就来了,这话题就按下不表。

淳云似乎有些怕生,并不同阿瑶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眼神很纯粹,叫阿瑶觉得她很像个孩子。

徐娘子带着淳云进了内室,老侯夫人攥着手心,再没心思说话了,面上都出了层薄汗。

她这几日不好过,伤了面皮的淳云更不好过,夜里就没怎么睡着过,一个人呆坐到天亮。

老侯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会就忍不住希望真有奇迹发生,叫那徐娘子有法子把淳云治好。

她拿命换也行,总归已经活了这么些年了,不如给她的小孙女一条活路。

阿瑶喝了口茶,也莫名有些紧张。

徐娘子诊了约莫小半柱香就出来了,淳云又戴上了面纱,坐到了老侯夫人身边。

老侯夫人立刻殷殷地望过来,阿瑶便对徐娘子点点头。

“女郎伤在了面中,伤口约莫有食指长,深倒是不是很深,至少能去掉大半。”

徐娘子没打包票,“日后擦些脂粉就是看不出来的。”

就这几句话也够让祖孙二人高兴了,她们找遍名医,也不过说叫着疤痕淡一些罢了,上些脂粉能看出来就很是不错了。

老侯夫人眼眶都红了,抖着手叫淳云给阿瑶行大礼,阿瑶避开了,“不如备些金银谢谢徐娘子。”

老侯夫人连连称是,叫随身的小厮奉上许多银两,徐娘子并不推辞,笑着收下了。

几人说了会淳云的伤势,袁文琪就同李戾一块来了。

这两人一来,原本就不太说话的淳云彻底成了闷声葫芦,握着拳头坐在玫瑰椅上不说话了。

袁文琪同老侯夫人见礼,李戾也乖乖地跟着见礼,过后,两人都有意无意地坐在了淳云身边。

阿瑶同老侯夫人说着柔真郡主的事情,分着神看着一旁的李戾,有些怕他惊扰了淳云。

“老身上次去宫里,也是柔真出的主意。”

阿瑶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她是真不明白柔真为何要如此针对淮王府。

“郡主有没有说什么别的呢?”

老侯夫人想了想,就同阿瑶讲起了柔真郡主那日的一言一行。

这边的李戾同袁文琪二人就把淳云围起来了,淳云就像个受惊地小狗一样缩了缩,淳云的丫鬟倒是想拦一拦,但是如今在淮王府上,她们到底是不敢出声。

李戾同袁文琪老早就听说了,有个姓淳的小娘子叫老虎抓了道疤。

李戾没见过老虎,他倒是打过狼,一条处于饥饿的大狼,他两拳就放到了,过后叫李淮修惩治了一番,但是他身上也有一道伤口,是在腰上。

淳云带着面纱,叫两人打量地几乎要发抖,她本来就不善交际,面上受伤以后已经许久未曾出门了,这会捏了捏手,心里害怕极了。

她在家中听见嫂子同老侯夫人说话,两人特意避着她,说她日后都无法见人了。

下人不给她照镜子,她还吓到过小侄子,用手摸伤口时像是面上趴了几条大蜈蚣,她知道自己该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淳云呼了口气,这两人若是敢嘲笑她,她,她就……

“那老虎大吗?”

李戾蹙着眉问她。

“啊?”

淳云愣了愣,下意识道:“有些大,不,也不算很大。”

她悄悄看了李戾一眼,紧张地蜷着脚趾,她其实也不太记得了。

李戾今日穿了件玄色的长袍,他喜欢到处跑,但是很爱干净,袍子上边比袁文琪的衣裳都干净。

他脊背永远挺直,坐在淳云的身旁越发显得高大英俊,叫淳云看得入了神。

李戾哦了一声,淳云回过神来,移开目光,过一会又忍不住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李戾的眼神比她见过的其他男子都要干净,他不在乎淳云脸上的伤口有多丑陋,淳云觉得口里有些发干。

李戾看向一旁的袁文琪,眼神很笃定,“我就说是只小老虎。”

袁文琪叹了口气,并不搭理李戾了,而是直直看向淳云,语气敬佩,“淳娘子你受苦了,你这般的女子实属少见,等你好了,我必是要去你府上做做客的。”

也不知袁文琪听了些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淳云徒手打死一只老虎。

淳云还有些懵,愣愣地跟着点头。

李戾又歪着脑袋看她,“你戴这个做什么。”

淳云叫他看得额上都出了汗,磕磕绊绊道:“挡,挡伤口的。”

李戾很是不解,遗憾道:“这样的东西,给我该多好。”

他定是不会带面纱的。

袁文琪很是无语,“她是个女郎,哪里像你一样混不吝。”

李戾就看看淳云,英俊的面上带出几分认真,“你好好珍惜。”

男人说着仰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很是羡慕,“在我脸上多好。”

不是谁都能叫老虎抓的。

淳云眨眨眼睛,脸上飘起两抹红晕,好在叫面纱挡住了。

阿瑶正好看过来,倒是怔了怔。

老侯夫人同淳云足足呆了两个时辰,徐娘子把配好的药同一些杂碎物件交给了一旁的小厮,两人就预备告辞了。

李戾还有些舍不得,他这几日同袁文琪在一起,袁文琪的话是他见过所有人里最多的,李戾脑子都叫她说大了,现在更喜欢不爱说话的淳云,且他还没看看淳云面上的伤呢。

老侯夫人还在同徐娘子说话,李戾就蹙着眉看淳云,声音小小的,“你还来不来?”

淳云面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脑子晕乎乎的,结结巴巴道:“来的,来的。”

等叫老侯夫人牵着上了自家马车,一路顺畅地回了淳家,淳云同几个欢天喜地的家人用了膳,呆呆地躺在榻上,这才回过神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来的了!

阿瑶喝了口茶水,抿着唇笑了笑。

“你笑什么?”

袁文琪吃了个葡萄,她袖子上还沾了些灰,也不知是从哪里蹭过来的,一旁的侍女那帕子给她擦,她还摆摆手,叫不用在意。

她母亲不在这,袁文琪简直乐不思蜀,怎么高兴怎么来。

阿瑶看得摇摇头,故作高深莫测道:“有心栽花花不开。”

谁能想到这从没扯上关系的两个人,竟然还有些别的意味了!

阿瑶下午用李淮修吃晚膳时,就提起了这件事情。

“若是真的能凑到一起,那是不是也很好?”

阿瑶抿着唇笑,侧着脑袋看着李淮修,眼睛亮晶晶的。

李淮修给她夹蔬菜,叫她不要只是吃糕点,男人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还是要看他自己。”

李淮修有时候不爱说一些东西,但是阿瑶都能猜出来,他这是想知道李戾的想法,怕李戾不喜欢。

阿瑶想了想,道:“我们也不必着急,过两日正好要办宴会了,且看看是不是我会错了意。”

阿瑶同李淮修挨着坐,几乎歪倒在男人身上,李淮修嗯了一声,用手背抵住她的肩膀,叫她好好吃饭。

阿瑶抚了抚他的肩膀,一整天没看见他了,且想着他马上要过生辰了,这会对他稀罕得很,挨挨他的小臂大腿,脸颊枕在他肩上,说些甜蜜蜜的情话。

李淮修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持着象牙筷子,男人很轻地叹了口气,叫她干脆坐到自己身上来算了。

阿瑶抿了抿唇,小脸红扑扑地就坐上了男人的大腿。

李淮修垂着眼睛就笑,正要说什么。

一个小厮候在院子外头,语气急急的,“先前来的那个陶娘子,晕倒在府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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