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1 / 1)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阿瑶已经好了许多了,身子不再像昨日那般泛着怪异的潮热,反而很轻松,仿佛大病初愈以后的舒适。

她想着快些回城里,但是李淮修并不放心,坚持要在这里住满三天,以防生变。

徐娘子独居在城外,开了一家不小的医馆,有许多病人都需要住在她的医馆里,因此修了许多住所。

李淮修花了一笔不菲的银子,叫阿瑶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小院里。他还叫周元等人来返于城中,给他送些文案之类的物件。

下人将桌椅搬到窗边,李淮修便在那里办公,他垂着眸,面上还是带着面具,阳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极为英挺。

阿瑶在床上,下巴抵在胳膊上出神地望着他,心里有些懊恼。

她确信她昨天是看到了李淮修的模样,可是睡了一觉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瑶不知道李淮修为什么要带着面具面对她,别人都看得她就看不得吗?可是她总是心软,李淮修不想,她就觉得不该追根问底。

女孩无意间看了眼门外,就见外头有个人影投在门上,也不知呆了多久,不免心中一惊。

待仔细辨认以后,这才发现竟然是徐娘子。

只见徐娘子不知为何,踌躇了许久才轻轻敲了门。

阿瑶下榻去给她开了门,徐娘子脸上带着笑,端着药进来了。李淮修闻声抬头扫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徐娘子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她早年叫家人卖给了夫家做童养媳,好在这家人是家有良心的,将她当亲生的养,行医治病也不避着她,叫她学了一身看人治病的手艺,她的夫君很早就故去了,徐娘子就继续开起了夫家的医馆,照看年迈的公婆。

阿瑶听了她的故事就很是敬佩,只觉得自己怕是不敢独自一个人开起一个医馆的,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

“姑娘将这药趁热喝了,妾身等会便过来收取。”徐娘子将药放在桌上,见这李家娘子虽在病中,却不损她的容貌风流,还多了几分孱弱的不胜之态,叫

人望了一眼便心生怜惜。

小城里少见这般品貌的人物,徐娘子不由看入了神,直到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她不敢再往内室里窥探,笑着同这小娘子说了两句话,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阿瑶不知道徐娘子为何这幅避之如蛇的模样,她也没多想,见这药已经是温热了,显然是徐娘子已经温好了的,一旁还放着颗蜜饯。

这徐娘子倒是个极好的人。

女孩鼓着腮帮子,将这药一仰而尽,她苦得小脸皱在一块,缓了半天才咽下去,还乖乖吃了甜甜的蜜饯。

阿瑶用余光往窗边看,男人低着头看书,好似并没有关注她,阿瑶把蜜饯咽下去,心里有些失落。

她又回了榻上,无聊地拨弄着玉制的九连环,时不时悄悄瞧一瞧李淮修。

自从今天醒来以后,阿瑶就觉得李淮修较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可是她能感觉到,就比如方才,以往她要是要喝药了,李淮修一定会守着她喝完。

思来想去,阿瑶有些躺不住了。

她从榻上下来,慢慢走到了书桌的对面,女孩迎着光线,乌发雪肤,一身皮肉几乎泛着光,她抿着唇打量李淮修。

男人面色平静,没什么表情地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阿瑶干脆搬来一张小凳,趴在书桌上直白又认真地望着他。

阿瑶年岁小,可是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娘子,对于自己的感情或许有些迟钝,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能叫人真切地体会到的。

比如她晨起时能见到李淮修,就觉得十分快乐。李淮修不叫她看看他的模样,她便觉得万分低落。

这会李淮修不想以往那样照看她,她便觉得不能忍受。

阿瑶绝不是个勇敢的小娘子,可是对上冷淡的李淮修,就莫名地觉得自己不需要勇气。

男人生得体态优越,身材高大又劲瘦,露出的下颚线条优美流畅,气质内敛而静默。阿瑶看着看着,已经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反而悄悄红了面颊。

娘子的眼神实在叫人不能忽视,

李淮修突然把书合上,眼神清凌凌地落到她身上,“你做什么?”

阿瑶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同他对视,乌发散在肩背上,粉嫩的面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笑容还有一些羞怯,“我看看你。”

李淮修闻言笑了笑,把书放在一旁,叫她不要用下巴磨桌子,“九连环解开了吗?”

阿瑶摇摇头,对那玩意其实并不感兴趣,她伸出手,轻轻揪住了李淮修的袖摆,语气叫李淮修听来有些像是在撒娇:“大当家的,我想看看。”

李淮修把文案也扔到一旁,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子,低头看她,语气很淡,“昨天不是看过了吗?”

阿瑶歪着头,细长白嫩的手指顺着他袖摆的纹路抚摸,有些伤感,“我还想看看。”

李淮修看她一会,就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男人生得高大,阿瑶侧着身子看着他,先轻轻摸了摸他的肩胛,“疼不疼?”

柔软的手隔着层衣物抚了抚他的肩背,很温热。

李淮修却觉得自己被抚过的地方好像被烫了一下,他垂着眸子,没什么表情道:“不疼。”

阿瑶今日醒来时才发现,李淮修虽然斩杀了曹文吉,可身上也落了许多伤口,她暗地里觉得要将曹文吉千刀万剐才能解恨,可更多的是心疼。

流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痛呢。

阿瑶伸手解开李淮修的腰间的束带时,她征求似的仰头看了一眼,李淮修于是也低头看着她,接着把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默许了她的行为。

解开外裳,阿瑶看着李淮修用纱布包裹的,健壮温热的身体,心里到没有多少害羞的感觉。

女孩嗅了嗅鼻子,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药粉味,她用脸颊贴了贴李淮修胸前的伤口,眼睛郁郁,有些难受道:“我也疼。”

李淮修摸了摸她的脸颊,搂她一会,叫她去榻上玩。

·

京城外,沈意行拿着信,一目三行地看完以后,扯了扯唇角,没什么表情。

人生得一副好样貌,身着合体的铠甲,气质如同一把见过血的剑,短短数月他却好似经历了许多,眼神暗沉许多,仿佛有很多心事,气质中带着股逼人的锋利,叫人不敢直视他的面容。

他召来一个副官,玉雕的面容中带出一股冷硬的俊美来,“安排好了吗?”

副官点头,“东西南北四个门,都堵得死死的,保管里头的人插翅也难飞。”

沈意行嗯了一声,他沉吟一会,垂着头的模样多了丝无情,却比以往的沈世子风流更胜,男人眼神沉沉道:“今天晚上就进去吧,我也很久没有回家了。”

这句话里隐隐带着嘲讽。

副官悄悄望他一眼,这才领命而去。

沈意行望着近在咫尺的京城,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京城里,最近的气氛逐渐怪异起来。

起初,是因为城里的天气越来越热,百姓们躲在家里都呆不住,可是城里戒严,不允许进出城外,就这样活生生热死了几个乞丐,叫人卷着铺盖丢到了城门口。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还有疯涨的粮食价格,这些被蒙在鼓里的百姓们,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才到戌时,原本应该还有一场夜市,现在路上却少有人迹,当举着樊氏旗帜的大军闯入京城的大道上时,两侧的居民区几乎是寂静的。

人们将门窗紧闭,心如擂鼓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有个只到母亲腰间的稚童,声音清脆道:“是皇上回来了吗?”

他的母亲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严厉地叫他不要再出声。

京城里只有厮杀的声音,进入主城的那条街道,几乎叫血流满了。京城里尽管早已戒严,但耐不住沈意行人多,直直地推了进来。

沈意行扯着缰绳,面无表情地穿梭在交战的两军中,他径直入了镇南王府。

府上已经开始戒严,镇南王当杀器养的一群护卫,将王府围得严严实实,见了沈意行,却不知该不该拦,踌躇间,就这样叫他骑着马入了内。

沈意行进了内院便翻身下马,他身上带着血,满

脸煞气,叫一众见惯了他清风霁月模样的下人不敢拦他。

“沈焦永在哪?”沈意行随意用剑拦住一个人,语气催促。

那个下人被剑横在脖子上,差点没吓得跌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指着佛堂的方向。

沈意行蹙了蹙眉,提着剑朝佛堂里去了。

镇南王穿着铠甲,好整以暇地守在佛堂,他背对着门口,听到了沈意行沉重的脚步声,表情不变道:“来给你娘上柱香。”

沈意行有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很是不悦,“你走远些,她嫌你恶心。”

这佛堂常年紧闭,而沈焦永是最没有资格进来的人。

镇南王哼笑了一声,“你就是这么同你父亲说话的?”

沈意行移开眼神,扯扯嘴角,淡漠道:“在这里我不杀你,出来吧。”

镇南王沉默一会,有些意味不明道:“你最是像我的,又做什么要装模作样呢?”

沈焦永这话带着股激怒的意味,沈意行以往受不了这样的言语挑衅,如今却并不放在心上。

他只要想起还在渝州的阿瑶,就觉得其他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沈意行进来以后第一次正眼看向男人,他耸耸肩,很平静地道:“无所谓了。”

镇南王这才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他眯着眼睛,用一种不一样的目光打量着沈意行。

沈意行冷冷地同他对视。

·

夜里,李淮修似乎接了一个什么很重要的密信,看完以后就若有所思地拿起了早上看的书,可阿瑶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半天都不翻一页。

阿瑶洗漱好了,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李淮修就在她塌边守着,只燃了一盏小灯,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书,“睡吧。”

现在才刚过戌时,阿瑶是不太睡得着的,她软软的脸颊压在枕头上,侧头看着李淮修,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你在看什么书?”女孩娇娇软软的,没事找事一样说道。

李淮修眉眼不动,说

了个很枯燥的书名。这确实是阿瑶不会感兴趣的。

她悄悄往塌边拱了拱,装模作样地要凑过去看。

女孩身上的暖香烘到人脸上,李淮修往后避了避,用手背抵住她软乎的脸颊,“睡好。”

“大当家的,你累不累?”阿瑶乖乖回去躺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关切地望着他。

李淮修拿了帕子,随手盖在她眼睛上,叫她不许睁眼。

“不累。”语气淡淡的。

阿瑶嗯嗯两声,眼睛被盖住了,眼前变得昏暗,但是耳朵就比以往更灵敏了。

她听见李淮修很轻微的翻书声,还有窗外浅浅的风声,以及,一声极为细微的哭声。

阿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往床边挪了挪。

一只手轻轻抵住他,男人声音平静,“别动,外边有人。”

阿瑶屏住呼吸,能听见李淮修放下了书,脚步缓缓朝门边走去,过了一会就消失了。

阿瑶眨了眨眼睛,非常乖巧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那阵细微的哭声就不见了,可李淮修没有回来。

女孩乖乖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李淮修才轻轻地推门进来了。

男人径直走向榻边,取了阿瑶面上的帕子,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一眨地望着他。

李淮修顿了顿,有些无奈拨了拨她的额发,“睡不着?”

阿瑶从床上爬起来,仰着头好奇道:“外边是怎么了?”

阿瑶站在榻上,还是比李淮修矮上一些。

李淮修于是低头看着她,笑了笑,“是抓小孩的,睡不着的就都被抓走了。”

阿瑶鼓了鼓脸颊,瞪他一眼,翻身躺到了床上,不再搭理他。

李淮修勾唇,也不再说话,他坐在榻边翻着手里的书,只是半天都没翻一页,看着榻上鼓鼓囊囊的一团,有些心不在焉的。

阿瑶突然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发丝散乱,脸颊闷得酡红,声音闷闷的,“大当家的,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吧。”

李淮修不看她,声音淡淡的,“你睡吧,不用

管我。”

阿瑶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羞涩地望着李淮修,过了半晌才道:“我看见了。”

李淮修静静地看向她,女孩有一点点羞怯,仰着酡红的面颊望着男人,一只手轻轻搭在李淮修随意倚在一旁的大腿上,温热又柔软。

“白天的时候,你那里起来了。”

李淮修捏了捏书,有片刻失去了自己的五感。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久等了呀~

谢谢小天使们的心意,会加油加油努力码字的!高兴呀(oo)~~

今天是打直球的阿瑶~

ps:复习任务十分艰巨,考完给小天使们爆更~

感谢在2021-06-1720:55:14~2021-06-1820:3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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